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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章 提点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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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次日,天色微明。

    沈月尘听着吴妈轻声细语,若有似无地说话声慢慢醒了过来。她睁开了朦胧惺忪的睡眼,轻轻撩起床边淡青色的纱帐,只见,吴妈正一脸愁容地站在桌旁,低头和春茗小声交代着什么。

    她的说话声很轻很轻,可是,沈月尘还是留意到了。

    昨晚,她早早就睡下了,所以醒得也早。

    沈月尘支起身子,转头望了一眼朱锦堂,见他呼吸均匀有力,还睡得很沉,便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。

    春茗一见帘子动了,便知小姐醒了,连忙吴妈一前一后地迎了过去。

    沈月尘却是摆一摆手,带着她们去到外间,不想叨扰了朱锦堂的安眠。

    吴妈连忙手脚麻利得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漱口,跟着,小声道:“是不是我把小姐吵醒了?”

    沈月尘微微摇头,眼神还有些迷蒙:“我原也该醒了,妈妈是不是有事?”

    若是搁在平时,吴妈这会该在厨房忙活才是。

    吴妈点一点头:“滢姐儿昨晚上发热,一宿都没见好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沈月尘先是一愣,但随即低立刻醒过精神道:“孩子病了怎么不早说,昨晚吃饭的时候,我见她还好好地呢……”

    小孩子发烧,最是耽误不得,稍不留意就会出大事的。

    吴妈轻叹了一口气:“奴婢也是刚刚知道,昨晚滢姐儿被曹姨娘接了过去玩耍,因着玩得时辰太晚,就直接睡在那里了。谁知,一早上曹姨娘身边的丫鬟就来说,滢姐儿病了,身上一直发热。”

    沈月尘匆匆地漱了漱口,再顾不上喝茶了,一面示意春茗帮自己穿衣梳头,一面轻声道:“派人去请大夫了没?”

    吴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内室,小声回道:“已经派人去请了,只是天还没亮透,估计还得费些功夫。”

    这会,天还没亮呢,药堂和医馆都不会开门的。

    沈月尘微微蹙眉,急匆匆地去往曹氏的房间,心中暗道:平时看着曹氏心思仔细,这会怎么烦起糊涂来了。小孩子发烧是大事,严重的话,可能会死人的。何况,这个年代,连最起码的退烧药都没有,只能靠物理降温……

    沈月尘的心,急得砰砰乱跳,却不知此时的朱锦堂已经醒了。

    自从,朱滢被沈月尘养在身边之后,一直被丫鬟婆子们照料得很仔细,身边寸步不离人,而且,吃的用的也都是用最好的,丝毫都不比明哥儿差,惹得丫鬟们常常私下里议论,说滢姐儿有福气,虽只是个庶女,却被大奶奶当亲生得来照顾。

    沈月尘才一进曹氏的屋子,就见曹氏站在床边用手帕抹眼泪呢。

    床边的帐幔已经放了下来,朦朦胧胧间,隐约可以看着里面的绣huā被子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。

    沈月尘的眉头又紧了几分。

    这会可不是哭得时候。

    曹氏见沈月尘进来,立刻起身哽咽道:“大奶奶您来了。”

    沈月尘没多看她一眼,径直走到床边,掀起帘子,俯身进去探了探朱滢的额头,果然烫得很。跟着,她又摸了摸她捂在被子里的小手和小脚,见都是凉凉的,不禁心中一沉。

    曹氏含着哭腔道:“大奶奶,这可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朱滢是她的命根子,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指望了,万一孩子有事,她也活不了了。

    沈月尘给朱滢掖好被子,回头看了曹氏一眼,语气冷冷道:“孩子不舒服,就该早点派人来说,怎么能耽误到这个时候?”

    曹氏闻言,脸色难看至极,一阵红白不定,张了张嘴,却一句话都没说。

    朱滢昨晚就有些犯懒,稍微有点发热,她以为什么大事,便让她早些睡了,而后,自己抽空处理了些小事。谁知,早上起来一摸孩子的头,竟然厉害成这样。

    曹氏这会是彻底慌了神,泪眼汪汪,手足无措地样子,让人看着不禁有些心烦。

    沈月尘挥挥手,吩咐她身边的丫鬟道:“把曹姨娘先带出去,然后,让厨房烧热水,越多越好,再拿瓶清酒来。”说完,便掀开被子,轻手轻脚地替朱滢脱下身上的衣裳。

    物理降热是现在唯一可用的办法,朱滢的身上一直被捂得严严实实,这样反而不利,她必须替孩子脱去过多的衣服,让朱滢退温才行。

    春茗和吴妈见她给朱滢脱衣裳,先是一怔,还未等发问便听沈月尘又道:“把毛巾换成凉的,不要用热水浸湿,一定要用凉水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酒已经送了过来。

    沈月尘连忙褪下手腕上的镯子,然后,卷起宽宽袖子,一直撸到手肘处。

    春茗见状,忙道:“小姐,让奴婢帮您吧。”

    沈月尘直接把清酒倒在自己的手心里,跟着,涂抹在朱滢的前额和颈部,还有身体所有有大血管分布的地方。

    片刻,微微刺鼻的酒味,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。

    丫鬟们纷纷侧目,虽不明白大奶奶的意图,却没人敢出言阻止,只是静静站在一旁。

    曹氏被丫鬟半推半让地请了出去曹氏很是不想走,正欲开口,却见朱锦堂脸色也阴沉地走了进来,才一见她就质问道:“不过才一晚而已,孩子怎么就生病了?”

    曹氏一脸无辜地含着泪道:“婢妾不知……”

    孩子突然病了,这点她也没想到。

    朱锦堂冷着一张脸,鼻尖随即便闻到一阵酒的味道。

    生病的孩子的房里,怎么会有酒味?

    沈月尘忙着照顾朱滢,丝毫没注意朱锦堂,朱滢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,眼睛没睁开,可是嘴里一直难受地小声哼哼。

    吴妈见朱锦堂来了,忙上前行礼道:“大爷您来了,大奶奶正在照顾滢姐儿呢。”

    朱锦堂看了一眼沈月尘,见她正用清酒给孩子擦身,不免蹙眉道:“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沈月尘听见他的声音,并没有转身看他外,此时,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朱滢的身上。

    这会的情形,解释起来很费功夫,她言简意赅道:“我必须先给她降温,眼下,这是最可行的办法了。”

    她知道,朱锦堂不会理解她,但是他会相信她。

    沈月尘给朱滢擦了身,之后又给她抱起来喂了一大碗温水,最后,再给她的额头敷上冰毛巾。

    她一个人忙乎好半天,直到大夫匆匆赶来。

    吴妈和春茗站在一旁,偶尔帮她打打下手,却不多嘴多问。

    因为是小孩子发热,大夫也很是为难,斟酌再三之后,只是开了些药性适中的汤药,叮嘱道:“若是能再两个时辰之内退烧,便可无碍,若是不退,怕是还要在加重药量。”

    小孩子用药最是小心,万一用了虎狼之药,不但治不好病,而且后果严重。

    沈月尘点一点头,心知,他已经尽力了,便吩咐丫鬟送他去外间写药方,然后,抓紧时间熬药过来。

    大夫走后,沈月尘一直陪在朱滢的身边,时不时地给她换换毛巾,探探体温。

    朱滢脸色潮红,睫毛尚在微微的颤动,一看便知睡得尚不安稳。

    看着孩子遭罪,沈月尘心里也是一样地难过,心想,早知如此,昨晚就该把她带回来。如今,害了这么重的病,万一烧成肺炎又或是伤了脑子,岂不是耽误了孩子的一生。

    因为心里放心不下,沈月尘整个早晨都在照顾朱滢,事事亲力亲为,而朱锦堂则是一直等在外间,身上还穿着睡衣,眉头微蹙,一语不发地样子,让人倍感压力。

    沈月尘看着朱滢喝下了汤药,又等了整多半个时辰,期间,吴妈曾经劝过她休息一下,但是,沈月尘却摇头拒绝。

    眼下这个时候,她不能离开,也不敢离开。幸好,那些降温措施起到了作用。

    沈月尘摸着她的额头,不再滚烫,只是微热,心下稍安,深深地叹了口气,随即转身吩咐春茗:“不要给滢姐儿盖太厚的被子,毛巾要勤换,还有每隔半个时辰就给她喝点温水,让丫头们都打起精神来,千万别大意了,再让她受凉,出什么岔子。”

    春茗连连点头:“小姐放心,奴婢亲自守在这里,一定把滢姐儿照顾妥当。”

    沈月尘摩挲着朱滢的脸,她身上已经渥了些汗,睡得倒是安稳了很多。

    吴妈想了想,是时候该去厨房亲自给朱滢做些胃口的东西了,便悄悄地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须臾,朱锦堂见她神情平静地走出来,脸上表情也跟着多云转晴。

    沈月尘微微一笑:“滢姐儿没事了,身上已经见了汗,大爷可以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朱锦堂闻言,点一点头道:“你也受累了,忙活了整整一个早上。方才,上房那边差人来问了,看来祖母她们都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沈月尘早料到会如此,他们早上都没过去请安,长辈们一定会问起的。

    “妾身这就回去换身衣裳,一会儿我亲自去向老太太解释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曹氏再次走了进来,她方才一直在哭,这会眼睛还是红肿的。不过,脸上却是干干净净,而且,好像还补了补妆,涂了些粉。

    沈月尘见状,暗自摇头。

    从前,她还算喜欢曹氏,并不是因为她逢迎讨好的性格,而是因为她对朱滢的尽心尽力。可是如今,曹氏心里头的杂念似乎多了不少,而且,还分散了她对朱滢的专注力,这一点,毫无疑问让沈月尘觉得非常不悦……甚至说是气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