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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天生的贤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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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城阳君这些时日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,他总想起那一日跳舞的楚国舞姬,她与那个人长得好像是双胞胎,有一刹那,他竟以为他终于原谅他,魂魄来找他了。可醒来之后,一切空空,除了脸上的脚印证明确实有人来过,就好像那只不过是一个梦。

    那天从山里回来后,他就命人召见晏平,可这位楚国特使早在舞姬献舞之时离开大梁,连人都找不到。至于那舞姬,任他寻遍整个大梁城,连影儿都不见。

    不见她还好些,可他见到了,原本平静的日子瞬间被颠倒了。他心情变得烦躁,这种渴望如蚀骨之毒,越是得不到便越发的想要,啃噬的他的心无一刻安宁。

    心中焦急之下,当日就修书给奉凌君,令他献上舞姬。

    可是奉凌君的回信却模棱两可,没说有也没说没有,只道一月之后会亲临大梁,与他商谈其事。

    奉凌君有什么野心,或者能蒙蔽别人,但他却心知肚明的。他们本就是一路人,想当初他所做之事也与他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初回魏国时他行事隐忍,懂得伏低做人,等待时机,否则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魏王,得了这城阳君的封号?

    这个奉凌君,想必已有弑君的打算了吧。

    心里有事,书也不想看了。把书简顺手扔出去,砸在地上发出一阵“砰”响,几个随侍都吓得伏在地上,口称:“君候恕罪。”

    一群无用的人。他哼一声,站起身走出书房,想着要去哪儿散散心。

    在庭院里转了一会儿,走着走着便走到书库来了。以前的时候,每回心绪不宁的时候都会到这里转一圈,坐下来翻一翻书简,喝一杯清茶,心情便会平静。

    当年那个人也是极爱书简的,他住的质子府就有一个巨大的藏书室,所藏竹简都是从燕国运过去的。

    拜那个藏书室所赐,他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。后来他离开楚国,那些藏书大部分送给了季徇,剩下的小半则给了他。这就像他的心一样,永远留给季徇的要比他多得多。

    他嫉妒,心情不爽,几次找季徇想把那些书简要回来,都被他拒绝了。后来他四处寻找,终于把那些书都凑齐了,建成了书库。可建成之后却发觉,书简终究只是书简,永远代替不了人。

    走进书库,忽然记起曾让一个叫三春的小子打扫这里,可现在看来不但没打扫干净,似乎比以前更乱了。书简摊的到处都是,而那个本该在干活的人正坐在地上,在她身前摊开许多书简,她一边翻着其中一个,一边不停地抓着头发,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
    仲雪看得好笑,原本忧郁的心情瞬间消失了一半。

    走过去,蹲在她身边,轻声问:“你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三春本来在思考,想不出来的时候就拼命抓头发,不一刻那满头秀发已经成了鸟窝。忽听有人在耳边说话,她匆忙抬头,额头与正俯下的仲雪撞在一处,“砰”地一声,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咬咬牙,叫道:“君侯如何来此?”

    仲雪摸了摸被她撞得生疼的头顶,暗道这小子看着瘦弱,头还挺硬的。

    他问:“让你清扫,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望一眼地上抓落的发丝,又问:“如此狠手,莫不是嫌生发过多?”

    三春在头上摸了下,果然一把落发,不由苦苦一笑,“实不相瞒,春翻阅书简数日,心生疑惑,故而烦恼。”

    仲雪好奇,“有何烦恼?”

    她摇着头,叹得好像要断气,“小人烦恼,这许多书简,竟全都背过,可当初又是如何熟读的?”

    仲雪听得愈发好笑,这就像一个刚学识字的孩童,在这儿得瑟自己学识过人。

    他却不知三春发现自己自己会读很多书时,心中有多烦恼。她一时兴奋,一时忧虑,又一时感慨,这许多文字她全都看过,究竟是怎么记住的?凭她现在丢三落四,做什么忘什么的脑袋,难不成是有人用锤子凿进了她脑子里?

    她的烦恼,仲雪自不能理解,笑了笑,问她,“你当真都识?”

    “然。”

    他不信,这些书简他虽然大都看过,可也不能如她一般背诵。

    当年魏国根本没有栽培他的意思,亦不会给他请什么老师,他心中渴望获得知识,因为只有知识才能让他成长,强大。所以那个人读书时,他大多在一边偷听。

    而那个人早就察觉到有人偷听,却从来没阻止过,反而让人打开窗户,让他听得更清楚些。就因为这样,他所获得的知识大部分都是那时学来。

    那个人并不喜欢读书,他只是记忆力特别好,可以说是过目不忘,一本书简读不了半日便能熟记,然后其余的时间就是在睡觉,抱着书简,哈喇子流上去都浑然不知。

    他一睡着,就是天上打雷都惊不醒,老师阻止过多次都没成效,后来也就任由他睡去,照样还是该讲什么还讲什么。时间一长,倒成了老师专门授课给他了。可即便他学的用心,但论起背诵,却也及不上那个人。

    几年之后,那个人离开楚国,老师也随之而去,临走时曾对他言道:“我平生所学,已尽传之,愿君好自为之。”

    他这才跪拜在地,正正经经的行了拜师礼。后来他做了君侯之后,曾多次寻访过这位老师,可一直未能找到。遗憾的是跟随老师数年,竟连人家姓甚名谁,都不得而知。

    这会儿想起这些往事,心里百般滋味儿。当年他可是很嫉妒他背书的本事,要是他肯用心,成就只会在他之上。

    轻叹一声,忽看见她手里拿的竹简似是楚辞,这卷楚辞是那个人与他初次会面时所赠,他一直视若珍宝。从她手中接过那卷书简,打算考一考她。

    “吉日兮辰良,东皇太一穆将愉兮上皇……”

    他念了两句,三春立刻朗声接下,“抚长剑兮玉珥,缪锵鸣兮琳琅。瑶席兮玉瑱,盍将把兮琼芳。蕙肴蒸兮兰藉,奠桂酒兮椒浆。扬枹兮拊鼓,疏缓节兮安歌,陈竽瑟兮浩倡。灵偃蹇兮姣服,芳菲菲兮满堂。五音纷兮繁会,君欣欣兮乐康。”

    这些日子三春几乎把每册书简都翻了一遍,她也不知翻过之后记住的,还是以前就有印象。反正就是记住了。

    仲雪又拿了一本老子道德经,他问什么她答什么,其中含义虽不全解,却真是背的滚瓜烂熟。他越听越心惊,合上书简,叹道:“以君之才,当为贤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