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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八月刚过,炽热的苦夏就温和起来。

    五番队队长宇智波凰在警务部队里一向横行霸道,不过看在她是女人又是医疗忍者的份上,知趣的人大多不敢撩起虎须,这年头女忍者凶残起来真心不能忍,前有纲手姬,后面不知还要有多少波巨浪。

    可也有例外。比如此刻。

    “您的眼睛我治不了。”宇智波凰脸色的寒霜能刮下三层,要不是看在他是一族的族长,这会儿早就开口赶人了:“万花筒写轮眼的资料本来就少有,何况是您这样一点不珍惜眼睛的病患,治好了也白费力气!”

    富岳敷衍似的点了点头,站起来,五番队的医疗室不大,宇智波凰在办公桌上拿了只笔,刷刷刷写了些字,见他已经走到了门边,心火更甚:“族长!”

    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不必在意。万一真的失明了,劳烦你帮我做移植手术吧。”富岳语气平淡,好似说着今天天气也不错,宇智波家的写轮眼虽然是利器,但他自信也不至于没有了写轮眼就寸步难行。

    咔嚓一声,宇智波凰生生捏断了手中的笔。

    “我可没有写轮眼给你移植!”

    “不必是写轮眼,能看得见就行了。如果你这里没有合适的眼睛,年底之前我会安排合适,你只要准备好手术——”他顿了顿,转过头:“具体的事宜我会在事前告知的。”

    这个男人,好像真的把写轮眼也当成了随便就可以抛弃的东西。就算真的瞎了也会毫无介怀的生活下去吧……宇智波凰不满的垂下眼,冷哼了一声,道:“那还真抱歉了,虽然没办法根治,缓解的方法还是有的。”

    天快黑了。

    浓墨重彩的涂满了天空的暮光,深得发紫的浓云,堆在宇智波家的庭院上方。鹅软石的小道从侧门延伸而入,庭院里扶疏的花木也被染得色彩怪异起来。

    就像光怪陆离的梦境。发生的事都是断断续续的,然而每一幕都那么深刻而混乱的印在脑海里,分辨不出梦境和现实的区别,古旧沉静的宅邸之中,过去和如今微妙的连接起来。

    “今天……又跟止水一起出去了么?”

    晚饭时,富岳不经意的说了一句。不明白父亲的意思,鼬抬起头,漠然的脸庞上并无太多波动,静静的看着父亲。

    富岳是在回来的路上想到的。

    还在医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,止水他和鼬走的那么近,说不定会想到从这里入手。

    但是想到是一回事,他宁愿止水置身事外,也不希望把鼬一起牵扯进去。

    “父亲,不喜欢止水吧。”鼬镇定的说:“但我很喜欢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直都很喜欢他,小时候就是这样。认识止水就缠着他不放了,”富岳夹了块茄子给他:“就差没叫他哥哥……不过,现在止水还有家族的事情要忙,尤其是一些情报的路线,这个月不会有时间了,不要打扰他。”

    鼬没有回答,视线闪烁了一下。

    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。不知过了多久,富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,说出这样的话,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堪起来,他慢慢道:“我知道你在调查原城玲子的事。”

    远远的,不知是哪里传来了遥远嘶哑的蝉鸣声。

    鼬低下头,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碗。

    没有进入警务部队,就不能接触到关押那个害死了母亲的女人的地方。止水是唯一可以帮他也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帮他的人,在这件事上,他无法求助于其他人,包括父亲。

    “现在这个时候,止水应该离开了村子了。明天就不用去找他了,”顿了顿,富岳继续说下去:“不管是你帮止水破译情报,还是止水告诉你警务部队的事,都够了。我希望…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拒绝呢?”鼬突然抬起头,声音冷静克制,语速很快:“父亲……有着很重要的事情吧。没三个月都不回家的您,回到村子也不肯见妈妈的您有什么资格说出不许我追查的话呢?明明只是和妈妈在赌气……为这种儿戏的理由而死……真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倔强咬住了下唇。

    真是太可笑了。富岳在心里木然自语着,只要他在家里,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。

    他不觉得难过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葬礼之后,就好像突然感觉变得迟钝一样,无法觉得难过和悲伤。他站在宇智波美琴的墓碑之前,想到自己若是为之而难过,在三途川的她不会原谅的时候,突然觉得这样说不定更好。

    永不原谅——那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话了。

    她已经死了,他还要活下去。就算抱着愧疚,也会被时间慢慢的冲淡。

    但是,如何解释呢?

    留在家里就会让她更加难受吧,也会提醒她肚子里的佐助,是他而不是“他”的孩子。对于过去的丈夫的留恋,会不会变成后来的恨意,会不会给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带来别的麻烦……那时候,他无法想象那样的未来。

    他只能强迫自己尽量离开的远一点。

    在表面看来的确如此。

    无法解释。

    “妈妈……虽然表面上不说,一直在期望您回来。”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,鼬慢慢的低下头,冷淡般的嘲笑:“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这样,都把我当成小孩子敷衍,到现在也不许我去追查么……”

    泪滴落在膝盖的手背上,无色的水光润湿了肌肤。

    不知该怎么做才好的富岳沉默了片刻,苦涩的笑了笑。

    还能怎么办呢……那是他的孩子。

    他最重要的心头宝物。

    是他的补偿,他的一切。

    ……无法说出真相,无法坦然的说出,我是夺走了宇智波富岳这个身份的鬼魂。“我不是你的父亲”这种话,哪怕是稍微带有一点暗示的言辞,都让他深深恐惧愤怒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。权势财富之流都可以夺走,写轮眼也无所谓,他们都可以否认他,否认他在保护宇智波,否认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村子的未来,否认他的一切……

    但“父亲”这个身份,是他死也不能放弃,谁也不可以夺走的东西!连一点点泄露的可能性也必须抹除,原城玲子的事也好,美琴的事也好……他都不能让鼬知道。

    “随便你吧。”他只好这么说。

    晚饭后,留下一个影分/身收拾厨房,富岳换了衣服就去了村子的东边。

    木叶东边是一大片的演练场,因为危险程度过高,通常作为中忍考试的场地使用。过了演练场,附近有一片山,山上的药农和五番队一直有来往,也会提供木叶的医疗班不少的药物。

    谁也不知道药农已经搬走了。由于年纪太大而把远方的“侄子”叫过来帮忙,之后就安心的搬到了山下更加热闹便利的地方居住,这片山头已经被所谓的“侄子”接手——那个叫十九郎的年轻人咬着根草茎,坐在屋外的凳子上吃西瓜。

    “给。”

    沾满了西瓜汁的液体的手心里是粘嗒嗒的几颗黑色的西瓜子。富岳迟疑了一下,接了过去,藏在袖子里。年轻人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:“听说您被火影大人给拘禁了?喏,万一将来被关到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,只要把它种下去,说不定就有人来救你哦。”

    “她呢?”富岳不理睬他的话中之意,问道。

    “在地下室里。”年轻人耸了耸肩:“我找了个真的药农,明天就该走了。”他站起来跟着富岳走了进去,熟练的把地板掀开,露出黑黝黝的地道。

    “木叶不好么?”

    “好是好,太安静了。说实话您可不要生气,这个地方太和平了,一不小心就会养懒了骨头,万一将来没用了怎么办?”十九郎无所顾忌的笑道:“连大蛇丸的东西也抢了,再呆下去,搞不好会死的很难看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见过那东西了?”富岳不动声色的看了周围一眼,地下挖的很深,周围没有光源,也对,在这种地方点火的话,氧气也会耗尽,十九郎耸了耸肩:“您说呢?真的很吓人好不好,这种东西也只有你们这些人才会稀罕的抢来抢去了,埋在土里不好么?”

    黑暗中传来了铁链撞击的声音。

    像是突然浮起了的影子,十九郎吓了一大跳,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:“这个……”那个影子被铁链锁住了脚,蜷缩在墙角里,仿佛寒冷似的战栗,双手抱紧了肩膀,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。

    “发作了啊。自从服了那个东西之后,看上去更像鬼了,喏,今天的份在这里,”拍了拍胸口,十九郎心有余悸的蹲下来,又露出之前怪异的笑容:“很有趣的药哦……一旦成瘾了就变得毫无底线,给其他人服用也会这样么?莺栗那种植物,原以为只能做麻醉药呢。大人,我先上去吃西瓜,别在下面呆太久哦。”

    是你……

    是你来了……

    原城玲子瞪大了眼睛,痉挛的伸手抓住男人的下摆——五指捞了个空,眼前的颜色又一次跳动起来,大脑被一千只蚂蚁爬来爬去,难耐之火燃烧着内脏,烧得她恨不得就这么死了。

    死了……死了就好了!如果能死该多好啊!她又哭又笑地用力伸手卡住自己喉咙,双手死死的收紧,舌头也吐了出来,不知过了多久又下意识的松开了手,用力咳嗽,恨不得连肺也咳出来。

    “想死么?”富岳冷冷的俯视着她:“我可以成全你。”

    原城玲子蓦地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里射出狂喜的光芒!

    那是何等可怖的脸啊——半边被生生抓烂了,还有细小的虫子在眼窝里爬来爬去,另外半边却光滑如从前。看来十九郎除了喂给她莺栗之外,也用了别的手段,防止她自杀——

    “杀了我!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——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
    惨叫声在毫无希望的牢房里回荡着。

    已经足够凄惨了。凄惨到了只要给予死亡,就是最大的慈悲的地步。这样的女人,即使杀了她也不会得到任何的安慰了。富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拼命抓挠着胸口,声嘶力竭到毫无人气,慢慢蹲了下去。

    两人的视线交汇了。

    “原城玲子,”富岳注视着她的眼睛,慢慢说:“你绑架美琴,是因为之前我陷害你,害得你被警务部队关起来么?是为了报复我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