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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、涢水之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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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年月亲族观念非常浓重,要不然是勋也不会足以与二荀,以及去世的郭嘉并列,论亲厚更在程仲德之上——无他,谁叫他跟曹操有姻亲关系呢?所以曹家大将,第一梯队都是些同族或者姻亲。同族者,曹仁、曹洪、曹纯也,姻亲者,夏侯惇、夏侯渊、夏侯廉也。

    曹纯战死在白狼山之役,夏侯渊时在辽东,此外曹仁和夏侯惇也都镇守方面,并未从征。如今曹操身边的亲族大将,就只剩下曹洪曹子廉和夏侯廉夏侯高行啦,曹洪跟曹丕关系不好——据说此人富而悭吝,曹丕曾经跟他借钱,他竟然连一个大子儿都不肯给——曹操不放心让两人搭伙,算来算去,那就只剩下一个夏侯廉了。

    诸曹夏侯当中,就夏侯廉本事最低、战功最次,照理说并非主将的最佳人选——问题能够镇得住曹丕的,也就只有他了,终究论辈分他是算曹丕的表姨丈。真论打仗,新领虎豹骑的曹休曹文烈比夏侯廉厉害多了,可惜曹休跟曹丕同辈,这堂哥可未必能够管得住了堂兄弟——因为堂得太远啦。

    曹政曹安民是曹丕正经的堂兄,只可惜本就不怎么能打仗,胳膊受伤以后,更是直接转为文吏了。

    所以矬子里拔将军,征讨江夏的主将位置,最终还是只好落到了夏侯廉头上。当然啦,曹操对夏侯廉的能力并不放心,所以又安排:“曼成与吾儿并为副将。”让向来谨慎的李典也一起去,应该问题不大了吧。

    这边曹军点选精锐,谋图江夏,夏侯廉他们还没动身呢,在许都的荀彧就派人把张纮给送到曹营来了。正如陈端所言,张纮奉命入京游说。荀文若却不过他的情面,但也不好代替曹操答应他的请求,更不能放纵他在都内四处拜访朝官。所以干脆——我写封信去帮你劝说丞相,你带着直接去绿林山面谒吧。

    张纮不是一个人来的。随身还带着一个名叫朱桓的小年轻。朱桓与陆议相同,正吴郡四姓中朱氏的公子也,身负跟陆议一般的使命,要来卖主求荣。此番江东派出了四批使臣,张昭这一路直接来找曹操,太过敏感,所以四姓未敢插手,其余三路。却都安排下了族中青年才俊同行。

    曹操没肯见张纮,直接把他轰去跟张昭同住了。二张见了面一交换消息,听说孙权已然起兵,张纮也不禁大吃一惊,随即慨然而叹:“吾等尽入公瑾彀中矣!”咱们都掉进周瑜预设的套子里去啦。

    再说夏侯廉、曹丕、李典于六日后动身,率领马步军兵三万五千,自绿林山东麓进入江夏境内,首先攻打南新市,然后打算渡过涢水,经安陆直指江夏郡治西陵。按照最乐观的估计。可能打下安陆黄祖就必得投降了,因为安陆是其族居之地,这要是能逮着安陆黄氏三五名长老。还怕黄祖不俯首称臣吗?

    黄祖也知道难抵曹军锋锐,所以涢水西方的云社、南新市二县几乎就放了空。夏侯廉兵不血刃,拿下城池,当即遣人快马返回向曹操报功。曹操回信提醒他,说安陆以南段的涢水连通长江和古云梦泽,亦能行大舟也,你们渡河的时候可千万小心哪。

    书信才刚发出去,突然接到禀报,说夏侯廉果然在渡河的时候遭到黄祖水军的袭击。损失惨重。曹操大惊,心说夏侯廉、曹丕二人于战阵之道不够娴熟。也就罢了,李曼成你随我多年。南征北讨,向来谨慎,难道也会犯错吗?究竟是怎么吃的亏呢?损失有多严重?

    反正两地距离并不遥远,曹操正闲得发慌,干脆命曹休点齐虎豹骑,他亲自率领着前往接应。一日骑行百五十里,才过南新市,就见到大批曹兵溃退而来。曹操收拢败卒,打听前线形势,方才知道——这仗打得可很惨烈哪。

    当时夏侯廉派李典率军从安陆南面伪渡涢水,以吸引黄祖的水军,自己则与曹丕一起统率主力,从更上游处趁夜涉渡。一开始还挺顺利,曹军依靠从附近搜集来的渔船和现扎的筏子,半夜间即渡过去十之二三,控制住了河岸阵地。可是到了下半夜的时候,突然水面上火光大起,无数荆州战船汹涌而来,火箭攒射下,渡河的曹军船只大多被焚毁,人皆溺水而亡。夏侯廉赶紧下令停渡收兵,然而正当混乱之际,却又有大批敌方步卒从战船之间乘小舟杀来,当先一将弓术精熟,所中者无不当场殒命。

    曹丕看不过去了,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便是弓、剑二道,于是驰马而出,疾射敌将。却不料敌将将身一侧,即轻轻巧巧让过来箭,随即反身而射,正中曹丕的战马。战马委顿在地,曹子桓滚鞍而落,士气又受重挫。

    夏侯廉知不能胜,急忙命人抢回曹丕,先退返南新市,自己领着部曲断后。然而鏖战到了黎明,部下大多战死,夏侯高行亦身被数创,只得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曹操迎面撞见的,就是夏侯廉的败兵了,而曹丕估摸这会儿已经逃进了南新市。于是曹操到处寻找夏侯廉,终于被他寻着,就见这位姻亲被亲兵负在马上,身上被创多处,血流殆尽,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。曹操又是悲恸,又是恼恨,拉着夏侯廉的手直咬牙关。夏侯廉挣扎着长出一口气,说:“有负丞相所托……敌将实勇锐不可当也……”说完话就咽气了。

    曹操心说那是谁啊?江夏还有这般悍将吗?往昔是宏辅曾经跟我说起过,荆州有一黄汉升,有一文仲业,皆大将之才也,可是黄忠见在长沙韩玄处,难道说刘表把文聘派到江夏来了?

    正筹思间,就听远处喊杀声大作,败兵皆道:“敌杀来矣!”曹操心说谁人如此猖狂,打赢就打赢了吧,难道还想一路追到南新市来不成么?瞟一眼曹休,曹文烈抱拳道:“丞相可先入南新市,待休拒此来敌。”曹操冷笑一声:“吾尚未老耳,正要为高行报仇!”抬起马上长槊,便朝东方驰去。

    曹休生怕曹操有失,赶紧驱策虎豹骑跟上,将曹操卫护在当中。时间不大,果然遇敌,一番恶战,互有损伤,乃各自罢兵归去。曹操退入南新市,召曹丕过来点验败兵,两战折损竟不下四千人。曹操就问儿子啦,敌军究竟总数多少,你们竟然败得这么惨法?

    曹丕说据儿臣估算,江夏的战船不下百数,登岸的步兵也有三万多人。当时我们分了五千兵给李曼成去下游佯渡,还有五六千兵渡过涢水去了,敌军半渡而击,我军促起不意,难以列阵,故此大败。

    曹操慨叹道:“若元让、妙才等在,不致此败也。”

    同样的兵数,同样的遭遇,放在不同主将手中,最终战果也将迥然不同。夏侯惇、夏侯渊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,应对各种乱局的经验也很丰富,虽说河岸边兵力少于敌方,但只要能够及时控制住混乱局面,提振士气,就算失败也没有败得这么惨的道理。然而李典不在,夏侯廉和曹丕的经验都相对缺乏,那便只有大败而归了。

    可是江夏竟然出动了三万人,这倒大出曹操的意料之外,不禁怀疑,是不是刘表把襄阳的主力也通过水路调动过来了?还是长沙的韩玄终于摆脱了刘睿、赵范等人的牵绊,得以北上增援黄祖?我要不要趁这个机会,赶紧谋渡汉水,猛攻襄阳去?

    苦思一夜,不得要领,同时派出去的哨探也陆续来报,说敌军已然退回船上去了。曹操在南新市歇了两日,整顿败卒,李典亦率军前来相合——他倒是运气好,没怎么撞见敌人,但问题原本就只是佯动,根本没敢真的渡过涢水,待听闻主力战败,便即匆促退返。

    曹操召集三将,商议进退之计。曹丕主张缓步而前,直至涢水西岸立阵——“吾今有备,敌无可袭也。乃可尝试摧破敌舟,为高行将军复仇!”李典表示反对,说士气已挫,当返回大营另作谋划,况且——咱们全是步兵,你怎么摧破敌舟法?

    曹丕说:“自大营运礟车来,以火药球击之,焉有不破之理?”曹操朝他一瞪眼:“礟车运转繁难,而敌舟可自由来去,如何取准?如何摧破?”你就别出馊主意了,咱们还是先退回去再说吧。

    于是即留下数百兵守备南新市,自率大军返回绿林山麓。可是还没回大营呢,就又得到警讯,说有大股敌军突然出现在离乡聚附近,人手一束火,趁着南风焚烧曹军营垒。乐进出战被创,荀攸等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敌军击退,计点伤亡又一千余,粮草辎重则损失严重。

    曹操是真怒了,心说我倒瞧不出来啊,黄祖老革竟然那么会用兵,神出鬼没的!难道是有什么能人在旁指点他吗?匆匆赶回大营,召聚群臣前来商议。曹操说如今疫病也基本止息了吧,咱们必须调动主力拿下江夏,省得黄祖老在我侧翼骚扰,要再来这么几仗,敌军积小胜为大胜,我军士气非跌落谷底不可!

    荀攸说丞相你先别着急,然后转身注目一人:“公礼,可直言也。”

    那人紧锁眉头,望一眼荀攸,然后转向曹操,拱手道:“启禀丞相,敌来袭时,射乃于望台观之,却不似尽为江夏之卒也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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